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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6章 親我一下(三合一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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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6章 親我一下(三合一)

仆婦的話音剛落, 馬廄裏忽地傳出“哐啷——”聲響,伴著烈馬高亢的嘶鳴,似有重物突墜在地。

兩個仆婦的神情皆是一變, 卻見一道高大峻挺的身影, 正氣勢洶洶地朝二人方向闊步行來。

她們定睛看去,便見來人竟是定北侯——霍平梟。

男人薄唇緊繃,覷著淩厲的墨眸,難以置信地問:“你說什麽?房夫人又有身孕了?”

其中一仆婦對著霍平梟福了福禮, 恭聲說道:“奴婢…奴婢也不大能確定, 可府裏的人都是這麽說的, 今晨房夫人在主母的院裏,就有了孕初的癥狀, 她特別嗜酸, 而且…而且在西花園的那條小徑上,也有幾名路過的下人聽見房夫人說自己肚子大了, 連身量都比之前胖了些……”

及至兩個仆婦離開了馬廄外,霍平梟仍靜佇在地, 一步未移。

男人的神情覆雜且莫測,思緒仍處於極度的混亂中, 而心裏這種既慌亂又異樣的感受, 在他此前的人生中, 也只體會過一次。

那便是在得知阮安悄悄地背著他,給他生了個兒子時。

思及此,霍平梟眉宇輕蹙, 亦攥著掌骨, 將前額緊緊地抵住。

阮安嫁給她後, 也不過一個多月, 他也只在新婚的晚上碰了她一次,阮安怎麽就又懷上了?

霍平梟轉念一想,霍羲也是這麽草率地就來到了這世上。

所以阮安這麽快就又懷上他的孩子,也不是沒可能。

可怎麽能這麽快?

阮安的身體能吃得消嗎?

霍平梟極少會陷入這樣的情緒波動中,但一想到小妻子的肚子或許很快就能鼓起來,霍羲也能多個弟弟或者妹妹。

男人還是略顯無奈地低哂了一聲。

他又要有一個孩子了。

時近黃昏,暮色四合。

霍平梟推門進室時,阮安也正好剛從寢房走出。

一旁黃花梨燈架上的燭火正搖曳生姿,美人兒站在那暖黃的燭火下,顯得整個人的膚色愈發白皙凝潤。

覺出了霍平梟看她的神情不甚對勁,阮安剛要開口詢問,男人已快步走到她身前,亦用那雙冷峻偏銳的雙眼,從頭至腳地將她看了一遍。

“夫君,你怎麽了?”

阮安嗓音溫軟,不解地問他,霍平梟卻動作小心地用雙臂將她擁進了懷裏。

他沒說話,只吻了吻她柔軟的眼角,低聲問:“你最近是不是胖了?”

可不是胖了嗎。

阮安倍覺赧然,無奈地垂了垂眼睫,她甚而想埋怨霍平梟幾句,但又不知該怎麽回覆他。

不過她確實不能再讓男人這麽拿各種好吃的餵她了,這次,正好趁著他同她提起這事,她可得同他好好地說道說道這事。

“我不能再這麽吃了,都快有小肚子了。”

霍平梟順勢將指骨分明的大手放在了她的肚子上,他微微瞇眼,疑惑地問:“這才一個多月,就能有肚子嗎?”

說著,男人力道極輕地拍了拍它。

忽又覺得,阮安的肚子摸起來跟從前並沒什麽變化。

阮安的心中倍感覆雜。

明明是他一直在西市遍尋酒肆的庖廚,每天都用各種山珍海味餵她,這怎麽將她養胖後,又開始嫌棄上她了?

阮安也不好同他發作,只話音訥訥,耐心地同他解釋:“一個月都算長了,有的人只要大吃大喝個幾日,這臉吶,立即就能鼓起來。而且一旦胖起來,再往回減不是件易事,所以日後我們每餐都減四道菜吧,我也盡量克制些食量,不能再像以前那樣吃了。”

這話說罷,霍平梟終於覺出了事情的不甚對勁。

他微微瞥眼,淡聲又問:“你沒懷孕嗎?”

“懷孕?”阮安一臉錯愕。

她今日才剛來月事,霍平梟怎麽能覺得她懷孕了呢?

這廂,霍平梟仍一臉費解地凝睇著小妻子的臉蛋。

另廂,蘇管事正好拎著霍羲來了阮安的院子裏,這日也正好是母子相聚的日子。

霍羲進室後,霍平梟和阮安都沒註意到他的到來,男孩卻聽見了父母適才的談話。

聽到“懷孕”二字,霍羲烏黑的瞳孔一亮,立即噠噠噠地邁著小短腿,往阮安的方向跑去。

“娘~”

他邊跑,邊興奮地問:“我終於要有弟弟或妹妹了嗎?我好開心啊~”

“……”

“……”

***

剛過亥時,高氏軒室裏的熏爐燃著味道濃重的安神香。

適才阮安的院子裏來了個人,同她說明了一番情況,這場大房的懷孕疑雲方才煙消雲散。

眼下這時辰,許多人都睡了。

高氏在上午得知了阮安或許又懷了身子的消息後,心氣兒就一直不太順,是以,便派人讓張小娘來了她這裏一趟。

高氏側臥支頤於羅漢床,咯噠咯噠地撚著手裏的佛串子,神情略顯哀傷,對張小娘感慨道:“馬上就快到馨兒的忌辰了,我這幾日總睡不大好,夢裏也總能聽見她的哭聲。等過幾日,你隨我去趟大慈寺,再替她做場法事超度超度。”

大慈寺是皇家寺院,不對平民開放,就連這寺裏的主持都有皇族血統。

外面人都傳,大慈寺裏的虛空主持是陳王的私生子,他幾年前還曾前往天竺修行過。

張小娘恭順地頷了頷首,回道:“這一晃兒過去這麽多年了,連二公子都成婚了,馨姑娘若還在世,這時候也該到了說親的年歲了。”

這話說罷,高氏眼底的那抹哀色愈發濃重,撥弄著佛串子的動作也頓了頓。

張小娘神態莫辯地垂了下眼,又飛快地做出了一副說錯話的倉皇模樣,連聲對高氏致歉道:“主母,妾身不是有意提起您的傷心事的,唉,妾身怎麽就這麽碎嘴…還請主母諒解…妾身真的不是故意的……”

高氏掀開眼皮,看了張小娘一下,她的神情很快恢覆如常,只幽幽嘆道:“我怪你做什麽?要怪,就怪那南跨院的賤人。”

說賤人二字時,高氏咬音極重。

忽地,她似是再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緒,待坐起了身,幹脆將檀木小案上的一個漆盤擲在了地上。

“哐啷——”一聲。

這聲音將張小娘和立侍在偏廳裏的丫鬟們都嚇了一條,卻聽高氏近乎咬牙切齒地道:“那賤人還活一日,我就難眠一日,若不是相爺一直護著她,她還給相爺生了那個不爭氣的庶子,我早就將她沈塘了!”

“主母,您消消氣…那江氏一直病病懨懨的,怕是也活不了多久了……”

高氏的眉目間仍帶著那抹尖銳的戾色,漸漸平覆了心緒。

她長舒了一口氣後,覆又躺回羅漢床的原處,道:“這回那房家表妹雖沒懷上,可依著定北侯對她的寵愛,估計離真懷上,也不遠了。”

說著,高氏又感嘆:“我瞧房氏那面相,是個福氣的。”

“福氣”這兩個字聽在張小娘的耳裏,有些刺耳,可她卻不敢在高氏的面前顯露出什麽異樣來。

高氏接著道:“不過相爺也太寵愛霍羲這個嫡長孫了。”

如若霍閬真的要將自己的爵位讓霍羲繼承,那也不是不可能的。

高氏心裏明白,霍閬對這三個兒子的態度雖都淡淡的,但他內裏一定更偏袒他和大房氏所出的長子霍平梟。

愛屋及烏,他自然也會更喜歡霍羲這位嫡長孫。

想起阮安在將來很可能還會再給霍平梟生下一子,高氏的心裏也多了些危機感。

***

霍羲過了三歲後,就不怎麽尿床了,可男孩還是會有踹被的毛病。

臨睡前,阮安俯身為霍羲掖了掖被角,幹脆在他小腳旁的被邊放了幾個玉枕。

男孩的兩只小胖手抓著被沿,笑意甜甜地眨著眼,一直在盯著她看。

阮安伸出纖白的食指,刮了下他的鼻子,溫聲問道:“在阿翁那兒住得還習慣嗎?有沒有惹阿翁生氣啊?”

霍羲搖了搖小腦袋,卻沒回阮安的話,只奶聲奶氣道:“娘親我一下,我就告訴你。”

阮安用雙手掐了掐腰,面上卻沒任何慍惱之色,對霍羲道:“不是說好了嗎,等你過了三歲,娘就再也不親你了,以後只有你妻子才能親你,別的女人也都不能親你。”

霍羲失落地垂下了眼睫,亦將小胖手從被子裏伸了出來,朝著阮安比了個數,軟聲道:“四歲吧~等我過了四歲,就再也不要娘的親親了。”

阮安將纖手從腰間移下,禁不住霍羲的撒嬌和軟磨硬泡,最終無奈地回道:“好吧,就四歲。”

“等你到了四歲,如果還管娘要親親,以後我就將這事同你妻子說,到時你夫人一定會笑話你。”

說罷,阮安微微俯身,“啵”一聲,親了下霍羲的額頭,溫聲又命:“快睡吧。”

“好~”

男孩嗓音清亮地回罷,很快就乖巧地闔上了眼睫,不經時就進入了安恬的夢鄉。

阮安同仆婦交代了幾句話,待出了霍羲所住的居間時,天色已晚。

可她今日並未得空溫習藥理,是以,阮安又去了趟書房,將案上那本《靈樞經》拿到了內室。

《靈樞》和《素問》這兩本書,是身為醫者必須熟識的兩卷醫書,阮安雖對裏面的內容熟記於心,可還是怕會在有些細節上出紕錯。

事關病患的性命,馬虎不得,所以自然要將它們常溫常新。

霍平梟雖是個武將,但在夜裏偶爾也要在書房看些堪輿圖,或是研究研究兵法和陣法。

阮安沒進他書房看過,見霍平梟沒在寢房,也沒平日那麽拘謹,便依著之前在嘉州的習慣,趴在床面,將兩條纖細的小腿翹了起來,低眉順眼地默背起醫書來。

姑娘邊看著,還不時懸腕、翹指練習著針法。

因著過於專註,阮安完全沒註意到霍平梟已然走進了內室。

寢房裏的燭火明亮。

霍平梟緘默地站在四柱床前,男人身上的素白中衣前襟半敞,隱約透著緊實強健的肌理。

他高大峻挺的身體漸漸遮住了燈架上的燭火。

因著夜視不佳,阮安愈發看不清書上的字跡,便伸出白皙的小手揉了揉眼。

阮安頗覺納悶,仍沒覺察出男人的到來。

還未來得及轉身察看狀況,一道帶著壓迫感的影子已驀然朝她方向欺近——

“這麽用功啊。”

他眉眼漆黑,硬朗的面容輪廓很顯冷感,說話的語氣卻吊兒郎當地。

霍平梟邊調侃著她,邊用長指拾起了阮安無意遺落在床邊的布襪,唇角忽地多了抹哂意。

“怦、怦、怦。”

聽到他熟悉且低沈的聲音後,姑娘的小心臟霎時猛跳了數下,似只被追捕的獵物,阮安不知該往哪裏躲,只不知所措地在床廂內四處尋著逃竄的方向。

“別動。”

霍平梟攥住了她細白的腳腕,覆將那布襪套回了她的右腳。

柔軟的面料拂過她腳背和足心,帶著淡淡的癢麻。

阮安無助地顫了顫睫羽,剛要開口同他說些什麽。

男人卻用強壯的臂膀抱脅她腰肢,讓她隨著他看似粗野,實則張弛有度的動作逐漸向後仰倒而躺。

燭光明明滅滅,兩個人的衣袂相蹭、亦在自上而下地隨著輕起的微風拂宕。

“怦”一聲,她的側臉貼撞住他堅厚的肩膀。

雖不怎麽疼,可阮安的雙頰還是不易察覺地染上紅意。

她軟唔一聲,剛要拄著小手坐起身子,男人卻用骨骼強勁的大掌摁住她腰窩,不許她再亂動。

“抱會兒。”

霍平梟喉結微滾,說話的聲音比適才粗沈了些,啞聲說道。

這話幾乎是貼著她耳旁道出,溫熱的氣息亦不斷地往裏鉆,嗓音愈發透著男子磁性。

阮安耐著心裏的悸動,沒再掙紮,只安安分分地縮在他懷裏,闔眼待了會兒。

不消片刻,阮安雙頰嗡然作響,覺出了他的異樣。

她聲如蚊訥地又道:“你別抱著我了,我來月事了……”

“……這樣我們都不舒服,你先松開我。”

說完,她掀開眼簾看向他,霍平梟也在垂眼看她。

四目相對,她看見了他漆黑瞳孔裏,映著燭火,也映了她的小小身影。

阮安覆又赧然地垂下了小腦袋,霍平梟卻用大手捏錮著她下巴,扳起她小臉兒,迫著她繼續看他。

“你親我一下。”

他逐字逐句說著,眼眉恣然,話音多少透了些惡劣,接著同她提要求:“我就放開你。”

阮安不想被他牽著鼻子走,況且她還放不下心中的矜持,去主動親他。

其實,她和霍平梟還沒怎麽好好地親過。

新婚那日,他吻她時,也是帶著安撫意味的淺嘗,頗似蜻蜓點水,一觸即離。

霍平梟雖看似桀驁不馴,可在同她相處時,卻是個很有分寸的人,她若稍做出抗拒的舉動。他定會及時收手,從不會做出強迫她的事。

這一月來男人也沒再碰過她,他頗有耐心,在等她適應他身為丈夫的身份。

阮安將這些都放在眼裏,卻還是不想讓他那麽容易就得逞。

見著霍平梟松開了她些,她趕忙從床面坐起,也故作鎮靜地調侃他:“你怎麽還跟霍羲一樣啊?”

霍平梟輕微怔住,很快蹙起眉宇,不解地問:“這話是什麽意思?”

“霍羲是個小孩,管娘要親親正常,你都多大了,還管妻子要吻……”

後半句的“丟不丟人”還沒說出口,男人的眼眉竟驀然淩厲了幾分。

霍平梟也倏地從床面坐起,修長的指骨順勢捏住她細嫩後頸。

他冷聲問:“那小鬼都多大了,還讓你親?”

阮安懵然地緊緊閉眼,亦縮了下脖子,神態頗似只被餓狼叼起的兔子。

“那你親他沒有?”

阮安沒吭聲,霍平梟卻看出了裏面的實情,亦將冷幽幽的目光收回。

她還是親霍羲那個小鬼了。

看來他得尋個日子,同霍羲好好地說道說道這事了。

***

兩日後,賀府。

得知阮安並未懷孕後,賀馨若的心中雖然松了口氣,卻還是覺得這事始終是個隱患。

便在歸寧這日,同母親朱氏提起了適才發生的事。

當著朱氏的面,賀馨若也不必再裝什麽賢良淑德,趕忙將這幾日心中的不快和憋悶都同朱氏一一傾吐而出。

“娘,你是不知,我看那房家表妹的樣貌,並不在太子妃李淑穎之下。也不知她是不是有意迎合定北侯的喜好,平素也不怎麽打扮,總是一副柔柔弱弱,清湯寡水的模樣,一點都沒有高門貴婦的氣質。”

朱氏寬慰著女兒,道:“她跟你不同,你在長安有父有母,又有宗族撐腰的,她有什麽?那房家表妹的父母早些年都過世了,她就是個孤女,嫁進霍家當然要以丈夫為天,也要靠子嗣站穩腳跟。”

“她啊,也就只能指著定北侯了。”

朱氏這席話,令賀馨若的心中快意不少。

也是,房家表妹不過是生得比她美一些,男人也比她的厲害了些。

但霍長決可比霍平梟溫柔多了,文官總是比武將體貼細致,那定北侯的性情又那般的驕亢不馴。

說不定那房家表妹,還要看著霍平梟的臉色過活,每日謹小慎微的,壓根就不敵她這種門當戶對嫁進去的,過得快意舒坦。

賀馨若沒忘記最重要的事,便將奉茶那日發生的事,又同朱氏講訴了一番。

朱氏一開始,還未覺得這房家表妹有多厲害。

及至聽罷賀馨若講完,她略顯老態的面容方才變得深沈了幾分。

“你是說,那房家表妹竟特意在你面前,說自己胖了,肚子也大了?”

聽朱氏這麽一說,賀馨若好像有些回過味來,她又仔細回想了番那日的事,越想越覺不甚對勁,趕忙問道:“娘是說,那房氏是故意當著我的面兒,做給我看的,故意讓我覺得她有孕了?”

朱氏耐人尋味地看了她一眼,沒立即回她。

她本以為那房家表妹是從蜀中來的,沒見過什麽世面,興許就是個外表美麗的菟絲花罷了。

可聽完賀馨若說的那些,朱氏方才覺得,房氏絕對是個不容小覷的人。

她極有心機和手腕,也懂隱忍和蟄伏,也能及時地抓住時機,利用男人的愧疚心理。

聽賀馨若對她的描述,朱氏便覺,房氏應當是個外表柔弱,內裏剛強的婦人。

朱氏比較了解自己的女兒,知道賀馨若有些色厲內荏,若單憑她自己,還真不一定能鬥得過那外柔內狠的房家表妹。

看來縱是女兒嫁進了高門,她這個當娘的還是不能松懈,她得替賀馨若多考慮考慮吧,不能讓她在那個蜀中孤女的面前落了下乘。

賀馨若不解又問:“可她圖什麽呢?”

朱氏自覺切中了事情的要害,耐心地對女兒解釋道:“你說說,她除了外貌優越一些,在霍家,還有哪處是比你強的?”

賀馨若咬了咬牙,回道:“當然是子嗣了,她那孩子都快四歲了。”

朱氏嘖嘖兩聲,接著提點著賀馨若,道:“這便是了,霍家一門二侯,霍閬又格外地寵愛她所出的嫡孫。那房家表妹當然是在以另一種方式向你示威,她在變著法兒的說,她有霍家的嫡長子,而你沒有。而等她將來再生下一個男嬰,霍家的另個爵位,或許也是她兒子的。”

聽罷這話,賀馨若恍然大悟。

原來是這樣!

她到底是不如娘親,看不出那房家表妹的深沈心機來。

下回她可得記住了,再不能以貌取人,不能瞧著那小表妹柔柔弱弱的,就掉以輕心。

傍晚,賀馨若回到相府。

霍長決今夜不用帶街使尋街,便準備陪著新婚妻子好好地用用晚膳。

賀馨若也拿出了溫柔小意的模樣,不時地用公筷往霍長決的食碟裏夾著菜,二郎、二郎地喚著。

其實賀馨若的氣質和長相都不是霍長決喜歡的那一種,之前高氏也往他屋裏塞過兩個曉事的丫鬟,但霍長決卻將她們調到了院外做事,沒讓她們近身伺候。

在他看來,這份體面應當要給自己將來還未過門的妻子。

如果妻子能正常生育,他們夫妻間的感情也比較和順,他也不會去納什麽妾室。

霍長決目前雖然不算很喜歡賀馨若,卻覺得這夫妻之道,總要相處磨合。

是以,霍長決也很配合賀馨若的逢迎,她夾什麽,男人就吃什麽,也會主動找些話題同賀馨若聊敘,不會讓這飯局過於枯燥。

賀馨若卻不明白霍長決的那些心思,她觀察了番霍長決的神情,覺得他今天的心情應當不錯。

想起母親今日的提點,便覺得應當借此同霍長決提一提大房那處的事。

思及此,賀馨若撂下了手中的筷箸,故意做了副難為情的模樣,看了眼霍長決。

霍長決不解地問:“夫人怎麽了?”

賀馨若方才嘆了口氣,問道:“二郎,你說父親那麽疼愛霍羲,你不擔心嗎?”

霍長決不解其意,頗有些不悅地蹙眉,又問:“擔心什麽?”

賀馨若在飯前就已經將要同霍長決說的話揣摩好,是以,很快便跟丈夫提起了爵位之爭的事,還故意做出了幾分憂色,擺出了一副全為他好的模樣。

這說到底,霍長決才是這爵位之爭的既得利益者,只有她男人跟她綁在了同一根繩子上,這對付起大房的人來,才能更容易。

賀馨若本以為,這席話說完,霍長決應當會深以為然。

再不濟,男人也會緘默地思考思考這事。

卻未料及,霍長決竟是頗為憤怒地撂下手中的筷箸,這番,他同賀馨若說話的語氣也難能帶了些薄怒。

“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?”

賀馨若有些懵了,她印象裏的霍長決,向來是個溫潤如玉的世家公子模樣。

何曾有過這等惱怒的時候?

“二郎…我這都是……”

霍長決卻不肯給她任何辯駁的機會,只又怒聲斥道:“今日我就全當你是說錯了話,饒你一回。我勸你早些將那些不該有的心思收斂,不要去招惹我大嫂和小侄,盡好自己的本分。”

“不然……”

休妻這話太重,霍長決還是換了一句:“不然我就罰你禁足,再讓公中扣你的月俸。”

霍長決自幼就知,家族的興旺榮辱,與這後院裏的每個主子都逃不開幹系。

他雖然一直都活在長兄霍平梟的陰影下,卻也深知,如果沒有霍平梟在外建功立業,以身禦敵,霍家這門楣就不可能這麽興盛。

如果父親的爵位也給了長兄的孩子,他也是心悅誠服的,不會說些什麽。

霍長決一氣之下,連飯都不想用了,幹脆振袖離開了主廳,徑直去了偏房。

而賀馨若突然挨了通訓斥,也自是被氣得渾身發抖。

她覺得霍長決將她的好心全都當成了驢肝肺,而且她的男人怎麽會這麽不爭氣?

連爵位都不努力爭取一番,那將來在官場上還能有什麽前程?

“夫人,您還用飯嗎?”

一側的小丫鬟恭聲問道。

賀馨若睨了她一眼,沈聲回道:“用,怎麽不用。”

她持起了筷箸,心中也落定了主意。

霍長決既然這麽不爭,她身為他的妻子,就必然更要在這件事上多花些心思。

如果她都不替他好好地籌謀籌謀爵位的事,她們二房就更難得到霍閬那郡侯的爵位了。

***

近來霍閬身體不適,所以霍羲也在阮安的身旁多待了幾日,但男孩畢竟貪玩,雖然有些黏著自己的母親,卻還是更喜歡跟像霍樂識這樣的少年待在一處。

這日天朗氣清,霍樂識正好不用去國子監上學,便帶著小侄霍羲,在相府尋了處空曠的地界,耐心地教著他該怎樣放紙鳶。

當然,霍羲如果想摸摸那紙鳶的絞盤,霍樂識並不會同意。

今日的風有些大,甭說是霍羲這麽大點兒的孩子,就算是六七歲的孩子,但凡是身型嬌小了些,都容易因握不穩這絞盤而傷著。

小霍羲跳了跳腳,伸出小手夠了夠那絞盤,可他長得太矮,只能摸到霍樂識的衣袖。

男孩的小臉逐漸顯露了幾分沮喪,奶聲奶氣地央求道:“小叔~你就讓我放一放紙鳶吧。”

霍樂識義正嚴辭地拒絕道:“不成啊,等你再長大個幾歲,就能放了,到時你想要什麽樣的風箏,你小叔我都親自給你紮。”

說著,又將那絞盤往上擡了擡。

霍羲又噠噠地蹦跶了幾下,最終只得作罷,不甚情願地收回了小胖手。

但見著那紙鳶越飛越高,霍羲也仰起了小臉兒,他驚奇地“哇”了一聲,讚嘆道:“小叔好厲害~能將這紙鳶放得這麽高!”

得到了侄兒的誇讚,霍樂識的眉間也顯露了幾分得色,剛要再同霍羲講講該怎麽去放這紙鳶,卻見江小娘的近侍婢女一臉急色地尋到了這處。

“三公子,小娘身體不適,您快回去看看吧。”

等阮安派人來接霍羲時,竟被告知兒子正和他小叔霍樂識待在江小娘的院子裏。

霍羲和霍樂識又不亦樂乎地在江小娘那處玩起了孔明鎖,一時半會回不來。

但孩子的身旁總是跟著兩個仆婦,有人看管。

所以阮安倒也不那麽心急讓霍羲立即就回來,便派人到江小娘那兒又告知了一聲,酉時前,她會親自將孩子接回去。

很快就到了酉時,阮安帶著茯苓和白薇等人來了趟江小娘的院子,江小娘雖然是霍閬的妾室,但到底是她的長輩,霍羲既是在這兒打擾了多時,她也應當進裏面同江小娘寒暄幾句。

等進了主廳,阮安卻見裏面的一應裝潢和擺件雖然樸素,但也沒失了世家的大氣。

江小娘的身子恢覆了些,命下人給阮安斟了盞茶水。

阮安見江小娘面色青白,便犯起了醫者的毛病,溫聲問道:“我在蜀中是研習過醫術的,小娘的身子若有不適,不妨讓我診診脈。”

江小娘卻搖了搖首,神情懨然地回道:“多謝夫人好意,只妾身這病是積年的頑疾,治不好的,就不勞您為妾身診脈了。”

聽她這麽講,阮安當然知道這話是在有意推脫。

江小娘既是丞相的妾室,也算是高門裏的婦人,但凡是有個慢性疾病,尋個醫者開副方子,飲個幾劑湯藥,好好地調養調養,便能很快痊愈。

江小娘這病分明不是治不好,而是有人不想讓她好,也有極大的可能是,江小娘在示外時,不想讓旁人覺得她的身體好。

阮安前世在宮裏見慣了妃嬪們的紛爭,便知如江小娘這樣的婦人,定是有自己的自保之術,所以便沒再多說些什麽。

等帶著霍羲離了江小娘這處後,阮安正好同賀馨若一行人等打了個照面。

賀馨若對她福了一禮後,笑意吟吟地問道:“呦,長嫂這是從江小娘院子裏出來的嗎?”

阮安聽著她語氣不善,面上倒是不顯,淡淡回道:“霍羲喜歡和他小叔在一起玩樂,今日三弟正好在小娘的院子裏,我是來接霍羲回去的。”

說著,也不欲再在外面同賀馨若交談。

其實賀馨若並不知道的是,早在她剛來長安的時候,就已與她打過交道了。

她和霍羲都知道是她在賀馨芫的藥裏動了手腳,也害得自己的親妹妹險些毀容。

對於這樣心思歹毒的人,阮安當然不準備同她過於客氣,反正過幾天就搬府了,她也不用再與賀馨若有什麽往來。

賀馨若自是覺察出了阮安對自己的冷淡態度,等她們一行人走遠後,她心裏或多或少有些不忿。

生了個兒子,就覺得自己了不起了嗎?

沒想到這房家表妹看似柔弱,也是個心氣兒高,容易趾高氣揚的。

不過這回她也有收獲。

竟是親自見到她來了江小娘的院子裏,婆母高氏最是厭惡江小娘這個妾室,她只消在晨昏定省時同婆母提那麽一嘴,高氏肯定會更加厭惡阮安這個長媳。

房家表妹往後又不是只住在自己的宅院裏過活,身為侯夫人,當然得同各個世家貴婦交際。

她本來就在這長安的圈子裏沒什麽人脈,到時再落得個婆母不喜的名聲,這以後啊,房家表妹就別想再在世家圈子裏擡起頭來了。

阮安徑直走著,卻沒註意到身側的小霍羲,竟是轉著小腦袋,往賀馨若的方向看了一眼。

男孩烏黑的瞳仁依舊清亮明澈,可迎著暖煦的夕陽,他的眼裏卻浮了層讓人看不清的情緒,頗似沈靜深潭,讓人望不見底。

霍羲若有所思地垂了垂眼,很快又轉回了小腦袋。

他仰起小臉兒看向阮安時,神情很快恢覆了孩童的天真和朗然,笑瞇瞇地問道:“娘~我們晚上吃些什麽啊?”

阮安溫柔地摸了摸兒子的小腦袋,回道:“今晚從公中那兒提膳,應當會有羲兒愛吃的酥酪。”

***

近來霍平梟總能發現,每每到了該入睡的時辰,阮安卻總是會憑空從他枕邊消失。

下床前,姑娘會伸出小手在他眼前晃一晃,似要試探一番,他到底睡沒睡。

前幾日霍平梟沒將這事放在心上,很快就又睡了過去。

可今日他也有些睡不下,待伸出大手往身旁伸探,卻沒摸到那觸感熟悉的溫膩肌膚。

心中空落落的。

原是阮安沒在。

身側冷不丁沒了那麽個溫軟的小人兒,霍平梟竟是覺得渾身不自在。

若是單純要小解,早便該回來了。

思及此,霍平梟從床上坐起,沈眉問向飛罩外值夜的茯苓:“你知道夫人去哪兒了嗎?”

茯苓恭聲回道:“回侯爺,夫人好像是去書房了。”

“這麽晚了,她去書房做什麽?”

霍平梟蹙眉說著,心中卻驀地多了些興味,他下了地,準備去那書房探個究竟。

順道再把她抓回來,陪著他睡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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